让死人去埋葬死人吧,我们既然有生命,我们就应当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幸福。 ——列夫·托尔斯泰
自古以来,战场一直是新的手术技术发展和应用的舞台,烧伤和创伤的护理方式以及感染的治疗都是在战场上发展出来的。不过,战争和医学之间的关系可没有那么简单,其中的复杂关系不是医疗成果能够说明的。因为军事目的,有的医学家蒙羞,更多士兵和平民生命健康受到威胁。战争期间的医学进展也并不一定会转入民间,而且国家将资源投入战场,可能会让平民更易遭受健康威胁。从这些角度来看,战争不见得有益医学发展,更非有益健康促进。
讲到战争,鲁迅先生创作的杂文《火》,非常值得一读。今天我们也从“火”开始,致敬先生。
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人类以一系列开天辟地的创举昭示着自己与其它动物的不同。制作和使用工具曾经被认为是人类的排他性能力与行为,但近来的研究发现,很多动物,包括鱼类、鸟类和灵长类,都具有使用工具乃至制作简单工具的能力。最著名的案例是黑猩猩,能够去除树枝枝叶,伸到蚁穴中引白蚁攀爬而成为口中美食。黑猩猩还被观察到把木棍折断,用牙齿将一端弄尖,做成标枪样式的武器来进行狩猎。其他动物也有类似的行为能力……而对火的控制与使用则未在其它动物中观察到。用火对人类身体机能进化有重大影响。熟食改变了人类的摄食方式和营养结构,导致人类在体质上发生重大改变,包括脑量增加、体型增大、臼齿变小、肠胃缩小、体毛减退、树栖能力消失。同时用火也使人类在和技术、文化与社会关系上发生重大改变,包括对火认知水平的提高和驾驭技能的改进,个体耐心和群体协作性、凝聚力与分享习惯的培养;进食时间大大缩短使得觅食、劳作和闲暇的时间大大延长,活动范围大为扩展;熟食和营养改善使婴幼儿可以及早断奶,从而使产妇得以缩短生育周期、增强生育能力,使人口数量增加,也使老年人得以摄取维持生命的必要养分,从而延长了人类的寿命;用火增强了人类对凶猛动物的抵御能力,减少非正常死亡,使生命变得更有保障。
健客:等等,这段信息量太大。“火”怎么还和“个体耐心”有关系呢?
云飞:以前是生吃,抓起来就吃,后来只有点着火,做熟了,才可以吃。你说要不要等啊!
健客:怪不得我做饭总被家里人说火候不够,原来是耐性不够啊!
云飞:返祖嘛,可以理解。
健客:“火”怎么还和“进食时间大大缩短” 有关系呢?
云飞:据研究,人类每天用于咀嚼食物的时间少于1个小时,而黑猩猩要用4-7个小时。这是“火”的功劳啊!减少了咀嚼时间,提高了消化效率,反过来又减少了食量,肠胃缩小了。烤火提高御寒能力,因此体毛减退了。
健客:啊,一通百通啦!既然用火如此重要,人类是如何学会驾驭火的呢?
云飞:一般认为,在遥远的过去,人类先是对自然野火惊慌失措,后来在被烧烤动物肉香的诱惑下尝试接近火,偶尔引来自然火种加以利用,逐渐发展到能加以控制、保存火种,直至能够人工取火……后来的后来,火被用于战争。
《孙子兵法·火攻篇》是春秋时期齐国人孙武所著《孙子兵法》十二篇中的一篇。火攻篇主要讲述对敌作战,火的使用原则,包括火攻的目标、使用火攻的条件以及火攻发起后根据战况所做的兵力调配部署。火攻,在《三国演义》里可谓被各方大神们运用到了极致。火烧长社、火烧博望坡、火烧新野、火烧淮河 、火烧藤甲兵、火烧瓦口峪、火烧夷陵、火烧上方谷、火烧濮阳、火烧连营、火烧乌巢等等。而其中诸葛亮又是火攻计策的鼻祖,他一个人就实施了数次成功的火攻,把强大的对手曹魏兵马烧得无不闻风丧胆,心惊肉跳。无论在小说里,还是三国历史上,最经典的火攻战役,非火烧赤壁莫属。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平定北方后,亲率兵八十万渡江,准备一举吞并孙刘一统中原。刘备用诸葛亮计,与孙权连兵。权将周瑜以三十万人会之,遇曹兵于赤壁。操船首尾相接,瑜令黄盖以小舟载枯柴,灌油其中,投书假降于操。时东南风急,盖纵火烧曹船。烟火连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瑜与备率兵击之,水陆并进,操仅以身免,狼狈逃回南郡。
后人根据小说《三国演义》多认为火烧赤壁之计是诸葛亮最先提出来的。事实上首提火攻的却非周瑜和诸葛亮,而是另有其人。李白有诗曰:“二龙争战决雌雄, 赤壁楼船扫地空。烈火初张照云海,周瑜曾此破曹公。”李白这首诗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火烧赤壁其实是周瑜实施的一次缜密严谨的以少胜多的战役。提出火攻计策的,不是周瑜,而是东吴三朝元老的黄盖,黄公覆。
说了中国,再说说西方。希腊火是一种以石油为基本原料的物质,据称它是在668年被一个叫加利尼科斯的叙利亚工匠带往君士坦丁堡的。故事是这样的。穆阿维叶于661年在穆斯林内战中获胜,成为哈里发并建立倭马亚王朝。
健客:等等,“哈里发”是什么意思?
云飞:“哈里发”一词系阿拉伯语的音译,意为“代理者”、“继任人”。《古兰经》云:“我必定在大地上设置一个代理人”,“达乌德啊!我确已任命你为大地的代治者,你当替人民秉公判决,不要顺从私欲,以免私欲使你叛离真主的大道”。穆罕默德是真主在大地上的代治者。他去世后,艾布·伯克尔、欧麦尔、奥斯曼和阿里相继被选为“真主使者的继任人”,哈里发制度形成。倭马亚王朝是阿拉伯帝国的第一个世袭制王朝,由穆阿维叶创建。统治时间自公元661年始,至公元750年终。该王朝是穆斯林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之一。
664年,倭马亚王朝东线大军占领阿富汗斯坦首府喀布尔,然后挥师北上,进军中亚内陆地区。先后征服布哈拉、撒马尔罕和花剌子模等广大地区,直至帕米尔高原始为唐朝军队所阻,而阿拉伯人的宗教最终征服了这一地区,直至今日。东线战场的另一支阿拉伯军队,南下远征印度,迅速征服了信德和旁遮普地区,标志着伊斯兰教从此在印度扎根。
678年,倭马亚王朝穆阿维叶一世对拜占廷帝国发动了陆地和海上的联合进攻,在陆战受阻后,便集中海上力量,攻占了马尔马拉海东南沿海的基兹科斯,作为发动大规模海上进攻的基地。6月25日,阿拉伯舰队向君士坦丁堡发动总攻。拜占廷海军出动装有希腊火的小船,对载有攻城器械和士兵的阿拉伯军舰展开了火攻。阿拉伯舰队总指挥法达拉斯命令舰队撤离,但已有大约三分之二的船只被焚毁。为了躲避拜占庭海军的反攻,穆阿维叶命令剩余的阿拉伯船只向南撤退。但拜占庭海军乘胜进攻,在西莱夫基亚附近再次动用希腊火,使阿拉伯海军几乎全军覆没。拜占庭人欣喜若狂,于是把拯救了自己命运的神秘火焰称为“防备之火”或“海洋之火”。
健客:故事很有意思,但好像跟细菌没什么关系嘛!
云飞:别着急嘛。“火”培养了人的耐性,而耐性是成功的前提条件。据说,上世纪60年代美国人做了一个 “棉花糖实验”。实验目的是想证实四岁小孩的耐性和推迟满足能力,对他们将来成长的好处。研究人员将随机选出来的600多名四岁孩子,分别带进房间,房间里放着一颗棉花糖。研究人员告诉孩子,自己有事情要离开一会儿,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孩子没吃掉棉花糖,就可以多得到一颗棉花糖作奖励,如果吃掉了,则没有奖励。结果,2/3的孩子吃了棉花糖。14年后,这批小孩已长大成为少年,研究人员发现,当初没吃棉花糖的孩子,长大后对生活多持积极态度,面对困难能够坚持,也能够推迟满足,以达到更大的目标,而他们的大学入学考试的平均分居然比一般考生多210分。
健客:哈哈,在这儿等着我呐!
原始人类早就意识到了火的医疗保健作用。原始人在劳动中发现,局部的热刺激居然治好了一些固疾,因此,用“火”来治疗疾病,不能说没有道理。但问题是,怎么用?用到何种程度?这才是关键。让我们先来回顾一下中、西医都分别是如何运用“火疗”的。
中医的灸法是大家都早已熟知的非常成熟的一种疗法,它以艾为主要材料,点燃后,在体表特定穴位或部位进行烧灼、温熨,借助火,刺激经络腧穴,达到治病的效果,相对比较温和。还有一种烙法,听上去就有点可怕了。它是用烙铁烧红对患处进行烧灼。所置之处,自然是皮焦肉痛。
无独有偶,西方医学也有“火疗”,称之为“火烙术”,使用灼热的金属或电热设备或化学物质的灼烧等手段,以达到止血、切割血肉、把肿瘤烧死或杀死任何能引发伤口发炎溃疡的东西。不过,在很长时间里,即便医生的本意是好的,但他们使用的工具和手法太简单粗暴了,导致整个操作过程是噩梦一场。假设你正经历着剧烈的头痛,你可以选择金属来进行火烙。那么医生或药剂师会把一根长长的铁杆子放入壁炉中,或是一个装着煤的滚烫火盆里。等到这个工具被烧得发红时,他们就会把它放在你的太阳穴上,直到刺啦啦作响,烧焦你的皮肤。如果你脑袋瓜上有个裂开的伤口呢?医生会烧灼血管的开口封住血管,把伤口烧干。一切顺利的话,留下一块上好的冒烟的焦炭。如果你选择了化学灼烧?那么你要做的,就是躺下。而你的医生负责加热装在铜瓶中的油。一旦油沸腾起来,他就会将一些油倒入一个稍小的容器中,然后一滴一滴地滴到你的前额上。如果需要腐蚀性物质,他就会在一块石膏绷带下面放一小块灼热的化学物质。和火烙术不同,这是一个慢得多的折磨过程,因为腐蚀液溶解并烧焦人体组织需要一定的时间。
如此可怕的治疗方法,究竟是谁发明的?如前所述,广大劳动人民在日常生活实践中发明了火疗。但在西方,让火疗走向医学殿堂的,是西方的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在《希波克拉底文集》“论痔疮”一节里,描述了痔疮的治疗:“让病人躺下……用手指尽量扒开他的肛门,然后用烧红的烙铁烧灼痔疮,直到伤口变干,没有残留。” 他还强调,“进行灼术之后……病人的头和手应该被固定住,这样,他……会大声叫出来,而这会让直肠向外掉出更多一些。”之后,他推荐使用一种由扁豆和蔬菜配置的药膏,涂在肛门处。希波克拉底说:“药物无法治疗的疾病,刀可以;刀无法治疗的疾病,火可以;火无法治疗的疾病,就应当是无法治愈的了。”
到了15世纪,灼术多了一项新技能:治疗枪伤。当时,火枪引起的枪伤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痛的事情,因为在古代并没有治疗枪伤的记载。但是,根据当时几位非常有名的外科医生记载,他们通过灼烧伤口处理过很多枪伤。因为,当时的人相信枪药有毒。于是,灼术用来治疗枪伤,基本在当时成了“经典疗法”。这种方法,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有其科学道理。因为开放性的伤口多多少少会引起细菌感染,而通过适当灼烧可以起到杀死细菌的作用。但是,请记住,一定要“适当”,否则就会适得其反。显然,那时的人们只有灼烧伤口的概念,并没有多少“适当”的概念,而且很多情况下都是极度的过量。那时的西方人处理伤口,最喜欢用两种东西:接骨木油和烙铁。烙铁很好理解,将铁块烧红,然后将这块通红的铁块,贴在伤口处滋滋作响。但是,烙铁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它非常不方便携带,而且使用时还得先将它烧红,而在这个过程,很多病人可能已经快不行了。于是,接骨木油就犹如“上帝之光”来到人间。这种油只需装在很小的容器里,非常方便携带,要用时,只需将它涂抹在伤口处用火点燃即可。表面上看这种方法极其方便、高效、有用,而实际上却带来了更大的问题。因为油是一种液体,将其倒在伤口部位,很难保证它不会撒到伤口周围,所以点燃它之后很可能会引起远远大于伤口的灼烧面积。而且不同于烙铁,它燃烧的时间更长。你可以试想这样一个场景:受伤的士兵原本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小伤口,然后医生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身边,掏出装着神秘液体的油瓶,然后双手颤抖着将油倒在伤口上。如果运气好,医生的手没有颠动,倒的不算多,而如果不走运,医生手一抖,多倒了些。当点燃时,区别就是,剂量小一点,还能保住小命;剂量大的,当场毙命。
1537年,一名叫做安布列斯·帕雷的年轻医生,在治疗枪伤时遇到了麻烦,他用光了随身携带用来灼烧伤口的接骨木油。于是,迫于无奈,他只能采用了没有灼术的治疗配方进行医治。在那个晚上,帕雷可谓提心吊胆,因为担心未施灼术的伤兵明天一早会死掉。但是,当他醒来时,却发现了惊奇的一幕:那些被施了灼术的伤口非常可怕,流着脓,伤兵痛苦万分,而那些未施灼术的伤兵却在毫无痛苦地慢慢康复。帕雷开始怀疑长久以来的操作,指出灼烧并不能治疗枪伤。于是,“枪伤中毒”理论开始出现了反对的声音。虽然帕雷被誉为“现代外科之父”,但是离人们抛弃灼术还早着呢!19世纪中叶,美国南北战争期间,灼术在治疗枪伤和截肢过程仍然大行其道。尽管那时已经证明捆住伤口在截肢手术中效果更好,但人们还不清楚细菌才是引发伤口感染的元凶。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大约有八百万士兵阵亡,两千万受伤退役,另外还有七百万士兵列为失踪。这是军事史上第一次战伤造成的伤亡人数超过疾病和饥饿造成的死伤人数。一部分归咎于当时使用的武器更具毁灭性,以及战壕作战的危险,另一部分则归功于医学细菌学的发展,细菌猎人已经探明很多传染病的病因、传播途径和防治方法,传染病的预防和治疗有所进步。第一次世界大战让次氯酸钠以杀菌消毒剂的身份真正走进我们的生活。故事要从诺奖得主卡雷尔说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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