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复仇主义者,我无意于把日本帝国主义者欠下我们的血债写在日本人民帐上。但是,忘记过去的苦难可能招致未来的灾祸。——梅汝璈
1945年9月2日,在东京湾的密苏里舰上,日本正式向同盟国签署了投降书,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以正义者的胜利宣告终结。在随后的东京审判中,包括东条英机在内的28名日本甲级战犯受到了远东军事法庭的审判。东京审判法庭的国际检察局的报告指出,日军在中国使用化学武器攻击1312次,受到伤害的人数为36,968人,其中死亡2086人。但是在这么多的起诉罪行中,检方只提起了日军使用化学武器的罪行,里面竟然没有提及731部队发动细菌战的罪行,以及包括石井四郎在内的任何一名731部队的成员。
健客:说起日本的“731部队”,国人无不切齿。但是,如此践踏人性的一支部队最终却顺利逃脱了国际法庭的审判,原因何在?
云飞:让我们从石井四郎说起吧。1892年6月25日,石井四郎生于日本千叶县加茂村的富庶之家。1904年,石井四郎的大哥,石井彪雄死于旅顺松树山。
健客:啊哦,死在咱们的土地上啊?快讲讲怎么回事。
云飞:哎,说起来都是心酸。旅顺位于辽东半岛最南端,与威海卫隔海相望,共扼渤海门户。旅顺作为北洋水师重镇,由李鸿章耗时16年、耗资数千万建成,船坞、炮台、军储的实力为北洋军之首,被称为“远东第一军港”。旅顺不仅背靠群山,而且主要山峰上都设有炮台:东面有松树山、二龙山、鸡冠山、望台北等炮台,西面有椅子山、案子山等炮台,共有加农炮、榴弹炮、野炮、山炮等各种大炮78门。关于旅顺之险要,“霸才”黄遵宪曾赞道:“海水一泓烟九点,壮哉此地实天险!炮台屹立如虎阚,红衣大将威望俨”。
对于明治时期的日本人来说,旅顺也是难以遗忘的一处地名。中日甲午战争以及日俄战争中,日本有许多士兵战死在旅顺。1894年11月21日,以大山岩为司令官的日本第二军经过一天战斗,攻占了清军1.3万人防守的旅顺要塞。据说,原本预计半年才能打下来。日本凭借甲午战争的胜利,与清朝政府签署割让辽东半岛的条约。然而,俄德法三国强烈要求:“把辽东半岛归还给清朝政府。”这就是所谓的“三国干涉还辽”。
健客:等等,“三国干涉还辽”是怎么回事?
云飞:唉,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尽是不堪回首。可是,这些往事真的不应遗忘。1895年4月17日,清朝政府与日本明治政府在签署《马关条约》,“割让辽东半岛予日本国”。六日后,俄国、德国和法国为了自身利益,以“友善劝告”为借口,迫使日本把辽东还给清政府,日本则趁机勒索清政府三千万两白银作为赔偿。日本对归还辽东半岛深感屈辱,埋下日俄战争的伏笔。辽东半岛归还后,俄国就与清朝政府秘密签约,并在旅顺开始重建要塞。用混凝土加固的堡垒具有枪弹无法穿透的强度,各堡垒由地道连接。另外,炮台前布有地雷阵,用很大的铁丝网围住,周围配备了机枪和速射炮。10年后,日军攻打旅顺要塞时,没料到竟会遭遇无法比拟的艰难。乃木希典率领的日本第三军缺乏情报,认为旅顺还是那个甲午战争中一天就能攻占要塞。正面炮击后就开始突击。第一次总攻中死伤人数骇人听闻,竟达1.6万人。日军这才认识到旅顺要塞非常坚固。突击中的日军成了俄军各堡垒射出枪弹的活靶子,毫无防备地被射中,纷纷倒下。第二次总攻依然以悲惨结局宣告失败。据说,日本士兵尸体未被掩埋,发出腐臭气味,以至俄军都无法忍受。石井彪雄阵亡消息传来,据说是在11月26日发动的总攻中丧命的。
石井彪雄的遗骸没有运回本国,大概留在松树山上了吧。石井四郎的父亲石井桂生于1844年,安然度过明治维新那个激烈动荡的年代,凭借与生俱来的才智,巧妙运用从父亲伊八那里继承下来的土地和财产,积累了财富,也有了名声,据说,石井彪雄各方面都很优秀,石井桂对其寄予厚望,正考虑让他当家做主,自己渐渐退出养老。本来万事皆顺,可到了60岁大寿,他却失去了为了国家上战场的长子。
日本军队在日俄战争中表现出野蛮和文明,野蛮是指日本军队作战风格非常不人道,而文明则是指日军没有屠杀战俘。在这场战争中,为了激励士兵的士气,乃木希典喊出了“为天皇陛下献身”的口号,整个日俄战争期间,日军无不是疯狂的进攻,面对俄军的堡垒,在没有炮火支持的情况下,采用“肉弹冲锋”的方式,摧毁俄军的抵抗意志。由于日俄战争中,日本军队的表现,战后日本获得很高的国际地位,整个民族也陷入狂热之中。既然利用民众对天皇的崇拜可以创造巨大的力量,那么何不全国开展,这就是当时日本的政策,培养一种愚昧的忠君思想。在相关纪录片中,几乎全部都是打着天皇的旗帜,这种思想成为日本军国主义的开端。日俄战争结束之后,日本就走上了军国主义道路,对内采取独裁统治,对外采取侵略扩张。在当时日本全民都要接受军国主义教育,而且从小开始抓起,学校“兵营化”,强调教育要为“大东亚圣战”服务,鼓吹为天皇“灭身切腹”。在这种军国主义教育下,很多孩子走上歧路,长大后犯下滔天罪行。
那年,石井四郎12岁,对大哥身穿军服、光荣出征的威武身影,或许会投以憧憬的目光。对大哥阵亡噩耗,想必十分震惊,深受打击。他们的母亲千代,是藩医的女儿。她下嫁到加茂村石井家的详情,已不得而知了。说起藩医,在江户时期,藩医是藩主的家臣,多是医学世家。藩医之女被上苍赐下4个儿子,希望其中一人能成为医生,是理所应当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或许沉浸在长子阵亡的不幸中,渐渐地将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与此同时,大哥之死让只知道加茂村的石井四郎切实感受到日本海对面的大陆。也许正是从那时起,扭曲的教育点燃了少年石井四郎内心的无妄之火。
健客:军国主义教育使然?
云飞:嗯。
健客:有点抽象吧!
云飞:其实,教育从来就不抽象。还记得《西线无战事》里的保罗吗?
健客:记起来了,老师在鼓动,父亲在炫耀,年轻的生命迅速地凋零了。
云飞:毛病出在孩子身上,病因在哪里?家庭、学校、社会各方面都要反省,比如现今中国的“小眼镜”问题。
健客:嗯,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云飞:难道只是师生之过吗?2018年8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作出重要指示指出,我国学生近视呈现高发、低龄化趋势,严重影响孩子们的身心健康,这是一个关系国家和民族未来的大问题,必须高度重视,不能任其发展。习近平指示有关方面,要结合深化教育改革,拿出有效的综合防治方案,并督促各地区、各有关部门抓好落实。习近平强调,全社会都要行动起来,共同呵护好孩子的眼睛,让他们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石井四郎从小就记忆力超群,据说能在一夜之间背出整本课文,不过与一般小孩不同的是,他有些沉默寡言。长大后,石井四郎身材魁伟,有那个时代日本人罕见的1.8米的大个子。1916年4月,石井四郎考入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部,1920年12月毕业。28岁的石井四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陆军军医学校,决心成为一名军医,为天皇效力。当时,东京帝国大学或京都帝国大学等国立大学医学部就读的学生,半数以上都参加陆军军医学校的考试。不过,考试合格人数全国不足百人,或许更少。据说,即便是来自东京帝国大学或京都帝国大学等校医学部的学生也只有四五人能考试合格。石井四郎自从进入陆军军医学校的大门,就对军营卫生学教研室主任小泉亲彦教官非常敬佩。小泉教官微微发胖,圆形脸上蓄着小胡子,戴着圆眼镜,一副笨拙的模样。可是,他那富于前瞻性的意见颇具推动陆军军医学校变革的能量,他那种热情以及异乎寻常的敏锐视角,有着他人无法企及的影响力。1917年,德军使用毒气的第二年,小泉教官强烈主张深入研究化学武器,并在校内开设化学武器研究室。很快,他复制出德国使用的几种毒气。同时,设计制造了防毒面具。匆忙设立的实验室由于排气系统不够完善,发生了事故,小泉教官生命垂危。经过50天疗养,小泉教官才得以恢复健康,随即赶制了2万个防毒面具送往西伯利亚前线。他还前往欧洲和美国,考察各国军事卫生情况,并将新式武器情报带回日本。就在石井四郎进入陆军军医学校后的第二年,该校为了追赶欧美各国,实现军事现代化,对编制做了调整,新设“防疫部”。由于战场上疫苗可预防常见的传染病,组建该部门是为了方便生产伤寒、副伤寒等疫苗,对提高疫苗生产能力以及削减生产成本等进行研究。
毕业后,石井四郎被分配至近卫步兵第三联队工作,而后转到东京第一卫戍医院任职。接着,他又由陆军省派往京都帝国大学研究生院学习。在陆军军医学校成绩优异者,可作为尉官前往研究生院或传染病研究所等医疗机构学习。这种形式叫作“国内留学”,谁被选中就意味步入精英成长通道。后来,石井四郎本人在回答美军的调查审问时说,日本陆军省派送他进研究生院学习,目的就是“有利于研究细菌学、血清学、预防医学,以及相关的病理”。在京都帝国大学研究生院学习期间,细菌学教授清野谦次担任石井四郎的指导老师。1955年12月即日本战败10年后,石井四郎赶来为清野谦次通宵守灵。尽管迟到了,他还是发表了一通长篇宏论。石井四郎的讲话如此开始,“本想孝敬父母,而父母已不在人世,现在又无法报答先生栽培大恩,深感遗憾。我在大学就读研究生期间,社会上到处流行一种嗜睡性脑炎。各所大学都在研究该病,唯独京都帝国大学未见行动。于是,我向先生提议说,京都帝国大学快成了昏昏欲睡的大学,因此希望我们整个京都帝国大学奋起努力,以彻底查明嗜睡性脑炎发病真相。先生赞许,并成立了一个庞大组织,在香川县的丸龟和二丰郡两地设立研究基地,收集各种资料,甚至挖掘出坟墓里的尸体,集中起来进行研究……”
1924年夏天,日本突然爆发了一种奇怪的昏睡病,叫作嗜睡性脑炎,到处肆虐。到秋天,日本全国死亡人数达3310人。取得了指导老师清野谦次的理解和支持后,石井四郎立即召集各教研室有志于此的学生。经过不懈努力,他们终于得到许可,学校派遣了项目小组。这是他初露峥嵘,后来如法炮制,对陆军省和参谋本部做工作的。对于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部全力进行的这一项目,内科、病理科、细菌学等教研室的一些副教授和研究生都参加研究。在那次为清野谦次通宵守灵的座谈会上,接替清野谦次担任病理学教授的森茂树也披露了如下情节,“当时,陆军省派遣研究生石井四郎四处宣传,说京都帝国大学对此事可不能含糊,也向我们进行了呼吁。于是,京都帝国大学由校长下达命令……总计有15人。我们出差去香川县,用一个多月时间进行研究。这以后,就如诸位所知,石井君非常有名,极受重用。说是为国家做贡献,我们那些人去了一个月,当时从校方领取了2000日元。然而,石井说:’我家有山林,可以卖掉,森茂树,你就尽量用吧。’因此,我们花掉了大约6000日元。”当时,工匠的月薪是八九十日元,6000日元的巨款相当于工匠5年多的工资。虽说石井四郎是加茂大地主的儿子,但“可以卖掉山林”充作研究经费,以完成项目,这种狂热干劲似乎显示出他不仅有激情,而且一味蛮干。正如石井四郎本人所言,他把项目组分成细菌班和病毒班,终于在动物实验中获得成功。京都帝国大学项目组首次断定,嗜睡性脑炎的病因是病毒,并在东京的学会上予以发表。在那次守灵之夜,石井颇为自豪地继续说道:“(针对这项成果发表)我们当时遭受到各种意见反驳,但最后还是确认是病毒。众所周知,日新医学出版社还为此出版了选印本。”京都帝国大学项目组的报告发表在《日新医学》的定期增刊上。以《日新医学》第七篇论文的形式,石井四郎单独发表论文,题为“细菌学及血清学之我见”。3年后,他提交论文《关于革兰氏阳性双球菌之研究》,被京都帝国大学授予医学博士学位。由各领域专家组成的研究小组在香川县从事嗜睡性脑炎的调查研究。这在当时是独出机抒的全新想法,它的重要性已经深深印入石井四郎的脑海里。同时,石井四郎想必也发现自己具有领导上述项目组的才干。他也一定充分感受到居于权力顶峰的那种快感。然而,项目组解散了,要提高自己作为研究者的名声,他只能是一头扎进研究室里继续进行专业领域的研究。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的北野政次,在陆军军医学校与石井四郎是同届生,但比石井四郎小2岁。此时,北野政次正孜孜不倦地研究学术,撰写论文。然而,石井四郎明白,自己既缺乏北野那样的研究天赋,也没有沉浸在学术研究中的那份坚韧。石井四郎希望自己能成就一番丰功伟绩。对于这种欲望和现实之间的落差,他一定会感到焦躁难耐吧。于是,石井四郎采取了与他以后出人头地密切相关的两项重大行动。其中之一就是结婚。当时,京都帝国大学细菌学教研室对面是京都帝国大学校长荒木寅三郎的府邸。为了进行嗜睡性脑炎研究的疏通工作,石井四郎造访了校长府邸,对荒木校长的千金清子小姐一见钟情。清子小姐肤色白皙,很有京都人的韵味。石井四郎迷恋上她,恳请校长允许他们结婚。荒木寅三郎是一个以开明著称的人,在他眼中,这个由陆军派送的野心勃勃的研究生或许是值得托付女儿的人吧。这时,石井四郎已晋升为军医大尉,是今后仕途有保证的陆军军医学校的精英。典型的“男人数关东,女人看京都”的郎才女貌,他们的亲事一帆风顺,石井四郎成了京都帝国大学校长的乘龙快婿,也紧紧抓住了荒木寅三郎这一靠山。石井四郎的另一个行动是赴欧美旅行。对在“国内留学”中得到认可的尉级军官学生,陆军军医学校会于数年后从中遴选出少数几人,让他们有机会到德国等国去进行“外国留学”。“外国留学”后归国的军医,在仕途上将更加顺利。石井四郎在京都帝国大学研究生院获得了博士学位2年后,留下比自己小13岁的娇妻,以及刚出生的长女春海,启程环游世界各国,开始历时2年的漫长旅行。关于他这次旅行的起因,石井四郎在通宵守灵的那天夜里说是听从了清野教授的建议,由陆军派往国外旅行。不过,他这次出国旅行,实在是诡秘而蹊跷。1928年,他启程出发,访问的地方有新加坡、锡兰(即斯里兰卡)、埃及、希腊、土耳其、意大利、法国、瑞士、德国、奥地利、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比利时、荷兰、丹麦、瑞典、挪威、芬兰、波兰、苏联、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东普鲁士、加拿大以及美国本土。石井四郎的出国旅行与陆军军医学校的“外国留学”不是同一种类型。“外国留学”是在留学之地不断地发表医学报告。然而,石井四郎没有留下类似这样的论文。后来,与石井四郎同届的北野政次对美军说:“他起先是自费留学去欧洲的,后半程改为公费留学了。”
健客:自费转公费,什么情况?
云飞:石井四郎这次出国旅行在日本陆军中是不可想象的。
健客:为什么能够成行呢?
云飞:这是一个谜。现在只能猜谜了。
1925年6月17日,国际联盟通过《日内瓦议定书》,即《禁止在战争中使用窒息性、毒性或其他气体和细菌作战方法的议定书》。日本和美国虽然也在该议定书上签字了,但实际上没有批准。据说,石井四郎听说了《日内瓦议定书》的相关传闻,就在考虑,既然细菌武器是一种威胁,以至于需要用条约来禁止使用,也就是说它很有效用,那就非研制不可。有一点可以确认,石井四郎在启程去欧洲旅行之前曾就细菌战有所议论。1926年,他结束了在研究生院的研究学习,转到京都卫戍医院任职。从那以后,石井四郎多次前往东京造访参谋本部,对参谋或作战课长级别人员进行游说,强调对细菌战的防御准备是如何如何的重要。远藤三郎,当时作为大尉在参谋本部作战课任职。据他自述,自己也是接受石井主张的人员之一。石井四郎在嗜睡性脑炎研究项目中大获成功,又在酝酿策划能推动陆军付诸实施的宏大项目。另一方面,日本陆军深感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欧美军事实力远超日本,认为必须引进最新科学技术,新设了“陆军科学研究所”,内设着重研究化学武器的部门。医务局原本只负责治疗毒气受害者的,而小泉亲彦教官却提出要研制其格外青睐的毒气,甚至被赞誉为“在化学武器方面,日本的第一人”。就在此时,尚在京都卫戍医院任职的石井四郎前来商量,提议要推进细菌战研究。就小泉亲彦而言,他当然会击节欢迎了。小泉亲彦正在寻找机会以提高军医暨医务局的地位。当时的医务局,在日本陆军中属于地位最低的部门之一。医务局之所以地位低下,是因为该部门不直接参与战斗。可以想见,小泉亲彦可能这样盘算:假如能使用细菌武器发动攻击,医务局就能提高地位,他在陆军省内的地位也会随之提高。石井四郎的想法也雷同。石井四郎雄心勃勃,希望能晋升到比军医最高军衔中将更高一级的大将。在野心勃勃的他看来,军医要想积极参加攻击,细菌战这一绝妙设想再合适不过了。于是,他游历欧美各国,考察各国情况,希冀掌握强大的细菌武器。石井四郎到那些批准《日内瓦议定书》、业已掌握这方面知识和技术,具有研制细菌武器能力的国家周游一番,以详细地考察这些国家的情况。这不就是他的旅行目的吗?他的国外留学与年轻军医的国外留学大相径庭,他的目的是秘密收集情报。
当时,加茂村民听说了石井家的四公子要去德国。时至今日,还有村民说,以富裕兴盛而自豪的石井家,那时也大量出售了自家山林和田地,用作石井四郎的教育费用。但变卖田产还不够他在海外的旅游费用。这些费用越积越多,以致石井家负债累累,生计渐渐陷于窘迫。另一方面,来自家乡的汇款动辄中断,参谋本部此时才决定让他用公费进行考察。如此想来,石井四郎欧美之旅中途由自费改为公费,其理由也就可以解释了。1930年,石井四郎从欧洲到美国,周游一圈后回国。当年的企图如愿以偿,同年8月,他晋升为三等军医正,相当于少校,被聘为陆军军医学校教官。在石井海外考察期间,该校迁至东京,更有利于他游说陆军省或参谋本部,强调研究细菌战的必要性。石井四郎对他在欧美收集来的情报添枝加叶,大吹大擂。1949年,苏联远东城市哈巴罗夫斯克(伯力)举行审判,其公审记录中记录了石井四郎到处强调细菌战必要性的言论。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苏联对被捕的关东军总司令山田乙三等,包括5名731部队军医在内,共12名原日本军人进行了审讯,审讯记录的日文版于20世纪50年代初期在东京神田神保町等旧书店大量有售。该书封面上印有《前日本陆军军人因准备和使用细菌武器被控案审判材料》。该书用劣质稻草纸印制,很厚,超过700页。此译本非常奇妙,从中根本无法判明谁翻译的,以及谁出版的。然而,对于石井部队的活动,它却是首次把内部证词公之于众的珍贵的基础资料。在《哈巴罗夫斯克审判实录》中,原“防疫部”长官、石井四郎的顶头上司梶冢隆二对审讯做了如下回答,“石井四郎赴欧出差回国后,于1931年在东京陆军军医学校担任教官一职。自那以后,他就到处陈述欧洲列强诸国都在准备细菌战,日本如果不做这样的准备,在未来战争中将遭遇到严重困难。我听说石井四郎曾对日本陆军省和参谋本部的重要干部讲述过:从作战角度而言,细菌武器作为攻击性武器是非常有效的。”同样在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审判中被起诉的川岛清,1941年至1943年任731部队第四部即制造部部长,供述从石井四郎那里听到这样的谈话,“日本制造武器所必需的金属以及其他原材料的储量贫乏,所以日本必须研究新式武器。于是,细菌武器当时就被视为这样的一种新式武器。石井还指出,目前世界上所有列强都在这个领域进行适当研究,日本在这方面也不能落后。”当时,陆军省军务局长永田铁山,以及参谋本部作战课长铃木率道听取了石井的意见。日本陆军内部既有“统制派”与“皇道派”的对立,更有延续明治维新以来萨摩藩与长州藩的派系之争,各种势力交织在一起,组成了错综复杂且倾轧惨烈的强权政治舞台。“统制派”首领永田铁山主张,为了对未来战争有所准备,必须在外交、经济、产业、文化、教育等所有领域都要形成能应对战争的战时体制。他认为应推进旨在赶超欧美的陆军现代化,采纳了石井的观点,进而对石井的宏伟构想大为赞赏,即建立一个为细菌战服务的大型组织机构。1935年,永田铁山被主张天皇亲政的“皇道派”相泽三郎中佐刺杀。当时,他的得意门生东条英机身披永田铁山鲜血染红的军服,发誓报仇。据说,石井四郎也在中国东北平房的自己房间里摆放着永田铁山胸像,以表敬意,矢志不渝。当然,构成强大后盾支持石井四郎的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时势使然。
1931年9月18日,奉天郊外柳条湖,九一八事变爆发。关东军在中国东北挑起战争,而日本民众高呼万岁,狂热支持关东军,他们开始合成一体,共同行动了。陆军军医学校也紧急完成了战时体制。一人、一校、一军队、一国家,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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